君子狼（第六章）

（文）：龙影（编辑）：唐佳

   也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，是入定还是神游，能够确定的是，我醒了过来。锋利的爪子原来是爷爷那露在破旧凉鞋外面的脚趾甲，是他打麻将归来，没有发现门槛下的我，把我踩了一脚。

   漆黑的巷子里，一脚踩上软绵绵的东西，还被抱住了腿，爷爷着实吓得不轻。他连忙把我抱起来，一边拍打我身上的泥土一边问道：“怎么睡在这里啊？”

   “哦，我等你回来呢。”我答道。

   爷爷把我送进了我的房间，给我拿来了一条温热的毛巾。等我擦完脸后，他离开片刻后又端来了一盆洗脚水。我洗完脚，像往常一样躺到了凉席上。爷爷就坐在床头的床沿上，找来一把大蒲扇一下一下地给我扇风。

   以往很多时候我都在这一阵一阵的凉意下酣然入睡，并不知道爷爷何时离去。但那一夜可能因为夜空下的体验让我心有余悸，睡得并不安稳，朦胧中我感到有人扯过被单盖在了我身上，然后我听到了铁扣挂在门把上的声音。（那时候的锁不像现在的暗锁，平房很多都是铁扣，门把，铁锁组成的明锁）。

   我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发现爷爷已经离去。房间临巷子的土墙上有一个木窗，窗上只有几根木条，没有玻璃。当我视线移上去的时候，我又看到了窗缝上陌生老太太那张熟悉的脸。

   那张脸经常会在我似梦非醒的时候出现，干瘦，满是皱纹，然后对着我露出特别难以名状的微笑。一开始的时候，我非常害怕，也曾把这事告诉过父母。他们总是说是我在做梦。后来，老太太出现的次数多了，我也就习以为常。每次我突然拉开灯泡的时候，那张脸都会消失不见，然后好长一段时间，那张脸都不会再来。

   直到多年后，我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再跟母亲提起这件事，并很细致地讲出了那张脸的特征。母亲才说，可能是外婆来看望自己的孙儿吧。（外婆在母亲小时候就去世了）。

   这件事让我明白，很多无法解释的事并不表示它不存在。世事证明，寻根究底很多时候最终是自寻烦恼。而顺其自然，往往是一种最好地处事态度。

   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，奶奶主动把她的白糖罐子拿了出来，在我的稀饭里勺上了一大勺，让白稀饭变成了糖稀饭。而且除了爷爷给我的涪陵榨菜，奶奶还给了我一个煮鸡蛋，原来是我过10岁生日。

   上午上学的时候，第一节是语文课。我心情不错，老师提问我居然一反常态第一个举手，回答完后，老师斩钉截铁地说了2个字：“鼓掌！”，然后全班响起热烈但并不整齐的掌声。关于课堂上的问题，以前不是我不会，是我想看看别的人是怎样的愚蠢，连那么简单的问题都可以胡说八道，然后在心底嘲笑他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。

   下课后，班主任把我叫去了办公室。我的心情一下子就由开开心心变成了战战兢兢，我揣度着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。或者是跳沙坑的事还没有算完。

   办公室有两个人，一个是班主任，一个是那位提倡诚实的教导主任。我老老实实低着头站在班主任旁边等候发落。只见他打开了抽屉，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书，递给我说道：“今天你过生日，这是我送你的礼物。”

   我接过书一看，是当时精编的《十万个为什么》。不仅厚，而且重。以至于这本厚重的书我需要双手才能把它稳稳地抱在怀里。旁边的教导主任放下茶杯笑着对班主任说：“你对你的学生不错啊。”班主任对我说：“挺胸，抬头！男子汉要有个样儿！”，然后他指着我对教导主任用肯定的语气说道：“这是棵清华大学的苗子！”然后我瞥见了教导主任十分惊诧的表情。

   我依旧把头低着，泪水瞬间就挤满了眼眶。可能从来没有人那样肯定过自己，老师的那本书从内心深深地打动了我。我一直都记得那本书当时定价42元，而老师的月薪才39元。也是那本书为我打开了探索知识的大门，给了我无数童年的乐趣。

   中午放学回家，发现父母回来看望我了。当母亲说要抱一抱我的时候，我十分顺从，尽管面无表情。这好像是他们回来见到我的一个仪式，小孩子可没有那么多的理解，那时的我对爷爷是最亲近的。

   午饭显得略为丰盛，父母买来了不少好菜。有凉面，卤鸭，还做了我们当地的特色菜：肉心油豆腐和灌苦瓜。我胃口大开，高高兴兴地大快朵颐。父亲和爷爷喝了点小酒，一家人其乐融融。

   那时生日蛋糕是稀罕物，我挺向往，但是对它的缺席也并不在意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，越晚吃到嘴里的生日蛋糕肯定也会是最香甜的。这是多年后我吃过无数生日蛋糕，唱过听过多次其实不带感情的生日快乐歌，才明白的道理。

   爷爷喝得微醺的时候，去他的屋里，拿过来几个绿色的毛茸茸的东西，他剥开一个递到我手里。

   虽然当时我从来没有见过，但是爷爷给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怀疑。我刚咬了一口，发现那东西酸甜多汁，异常美味。父亲一把夺了过去，看了一眼那还流淌着绿色汁液的神秘物体，“啪！”地一声把它摔在了地上......（待续）